“哦,老天,别再来了!”我叹口气,拿薄薄的夹克再次裹紧身体,一辆红银相间的巨型牵引力挂车呼啸而过,我数着:“一,二,三,”立刻转身,背对寒流的冲击。一股冰凉钻进衣领,我打了第一百个冷颤。看看手表,继续前进。走路总比站在原地打手势暖和一点儿。 “已经在这儿可怜巴巴地等了快八个小时,看天气又要下雪。”我喃喃自语,拖着麻木的双脚,走在俄克拉荷马州某小镇外的四十号州际公路上。肚子咕咕地高声抗议,却无暇顾及。一辆蓝色凯迪拉克轿车过来,我赶紧伸出拇指求助,可司机无视而过,瞥都没瞥一眼。我把手放回口袋继续往前走。 头仍然隐隐作痛,一幕幕模糊的场景浮现在脑海。简直不敢相信昨天晚上,我还在弗吉尼亚一家温暖舒适的台球厅,和一帮朋友喝酒,打球,下愚蠢的赌注。喝得越多、球技越差,我很快输得了无分文,恨不得踢自己几脚,“怎么这么笨?好歹留点儿饭钱!”我还敢求问上帝吗?以前没怎么学过祷告,但我知道祂能看透人心,于是开始在心里祈祷。 “上帝,我知道自己一团糟。我曾经伤害过很多人,请原谅我。请派一辆车搭我一程,给我点儿吃的和路费。我知道祢很忙,请帮我搭上顺风车去加利福尼亚——还有,希望司机是正常人。” 第一次搭便车时我只有五岁。从那之后,我的顺风车之旅有很多古怪的经历。有个司机抽着大麻,把车开到了公路对面的车道。另一回两口子喝多了,开着车在路上迂回前进,我赶紧喊,“我就在这儿下车,”其实还没到目的地,可我得活命!还有一次司机是个小伙子,他和女友也喝了不少酒,载上我之后,为炫耀他能在黑暗中开车,竟然关了车灯。我还碰到过同性恋,跟我谈交易。还有一次,我竟然毫无察觉地搭上一个罪犯的车。警察拦车把我们拖出来,铐住那家伙带走了,只留下我孤零零地站在没有钥匙的空车旁边。因此我的祷告特意补充一条:求上帝帮忙,让我最好遇到一个正常人。简短的祷告几乎还没结束,一辆白色的小面包停在我身边。 “去哪儿?”司机的口吻中带着喜悦。 “加利福尼亚,”我答。 “赞美主!我也去那儿!上来吧。”他热情相邀。 “哦,这是个基督狂!”我心想,但仍然感激地爬到副驾的位置,我们向着遥远的加州启程。我庆幸自己搭上了便车,把刚才的祷告忘得干干净净。 闲聊了几句寒冷的天气,大恩人朝我的方向扫了一眼,“我猜你是来和朋友过圣诞,现在要回家吧?”他问。 “不,我住在佛罗里达,现在要搬到加州。”我有些闪烁其词,打岔道,“你呢?”暂时还不能和陌生人探讨我的计划。 “哦,我要去南加州找个朋友。不过——”他把目光转向我,“你是基督徒吗?” 这问题让我猛然一怔。我幻想自己是很虔诚的教徒。我和人聊神,聊冥想,聊灵魂转世,宗教科学,新纪元运动;我熟悉肉身轮回和穿墙术之类的话题;我研究了很多东方宗教。但当他问我是否是基督徒,我不知道。他是想知道,我是否相信圣经?还是是否相信应该爱人如己?几乎所有的信仰都教导传播爱的主题。 看出我的困惑,他更准确地问,“你信耶稣基督吗?” 我仍然不知如何作答。耶稣讲的故事是寓言、谎言还是神话?或者祂只是一位好老师?很快我们开始讨论耶稣、圣经和宗教。去加州的整整一路,他似乎一直在给我传教。在科罗拉多,路面结冰严重,周围的车纷纷滑出路面,可他好像并不像我这样担心,只是沿途大声祷告。我们的车打了几次滑,但始终没有滑离路面。这令我印象深刻。 一路的食宿他都主动买单。中途还搭了另一个年轻人,他也是基督徒。听着他俩聊天我有点儿像局外人。年轻人下车,司机竟给了他三百美元! 车子继续向加州飞驰,他问我,“你去加州什么地方?”尽管我并不感激他的传道,但有人如此友善相待,还是很暖心。我的回答让他震惊,“我要去棕榈泉附近,圣哈辛托山上的山洞里住。” 尽管我直视前方,仍能感受到他扬起眉毛,“你和谁一起住?” “没有谁。我自己住。”我大无畏地回答。 “你在说什么?你恐怕超不过十七岁。”他语气中的好奇超过审判的味道。 “我十六,”我骄傲地补充,“但是,我已经自立好几年了,没问题。” 他一直把我带到峡谷入口,给我留下40美元。看着渐行渐远的车,我突然愣住了。嗨!我在俄克拉荷马求的四件事,上帝都应允了:到加州的顺风车、食物、钱——好吧,第四件也勉强算实现了。我不很确定,这位好心人是否“正常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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